2009年6月4日上午,黔北丹砂古县———贵州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城,风和日丽。县财政局二楼会议室正在召开全县加强涉农项目管理工作会议,务川县检察院检察长谢陆臻在会上通报:“县农业局能源站长熊勇涉嫌受贿20余万元,现已依法逮捕……”顿时,会场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人们议论:一般的贪官都是握有相当审批权或管理权的局长、副局长,不曾想到啊,小小一个不起眼儿的能源站长也能“吃到”几十万元……
A 修建沼气池,农民工工资被克扣
2007年芒种时节,务川县检察院控申科办公室,几个农民工上访,长满老茧的粗大的双手恭敬地递上举报信。他们诉说:“我们建沼气池很辛苦,本身就没几个钱,每次领工资时能源站都要克扣,而且一年比一年多,要求检察机关帮我们查查。”
检察长谢陆臻看到案头的举报材料,心情非常沉重,立即召集反渎局、反贪局干警组成初查组,兵分两路展开初查,一路到各乡村收集农民工被扣工资的证据,一路审查能源站账据。经过历时30多天艰辛初查,能源站的问题初露端倪。
经检察官调查,能源站一是以沼气协会名义提取1%管理费;二是在农民工领取修建沼气池工资时直接扣取。自2002年开始,农民工每领取100元工资就被扣取20元,2003年每领100元扣30元,2004年每领100元扣40元,克扣逐年增多,能源站“小金库”资金达30多万元,然后分别用就餐发票冲账,将此款占为己有。以此手段,县农业局分管副局长覃某、能源站站长熊勇及本站其他技术人员,都各自分得金额不等赃款共计3万余元(已退赃)。办案检察官及时纠正了能源站克扣农民工工资的行为,同时也察觉,熊勇在购进沼气池配件材料过程中有受贿重大嫌疑。
此时,正值务川沼气池工程建设高峰,且能源站长熊勇及该站技术人员在全县各乡村都承担着讲授修建沼气池知识和指导工程建设任务,沼气池工程是国家的一项惠农政策,又是一项惠农民心工程。是否马上立案侦查?检察长谢陆臻最后决定,从服务大局角度着想,暂且不予立案,但将此案纳入查案的总体布局,继续对此案进行外围初查。
B 首次受贿,“老实人”手脚颤抖
熊勇,1964年11月出生在贵州省凤冈县一个小山村,靠自己努力,于1984年考进遵义市农校植保专业,1987年毕业后分配到务川县农业局工作。他生性淳朴,工作踏实,勤奋好学,是单位领导和同事们公认的老实人,2002年当上能源站站长。
务川自2000年以来,在全县农村实施沼气池项目,发展养殖小区。2002年至2009年,在全县建造沼气池26277口。国家对修建沼气池的农户进行补助,其标准逐年增加。2003年以前是每口800元,至2009年,已是每口1800元。
2002年开始,务川大规模实施“新农村能源综合建设”,在农村新建沼气池。沼气池所需配件由县农业局用补助款统一招标采购,再逐一分发给各乡镇村民组农户。具体的沼气池工程建设工作落到了勤奋好学、诚恳听话的老实人熊勇肩上。
熊勇不负重托,与县政府采购办、分管副局长等人到贵阳考察沼气池配件材料的销售商家。每到一处,熊勇都向销售商家询问这、询问那,认真了解配件材料的质量、型号、价格,为便于联系,还相互留下通讯电话号码。
其他考察人士走马观花而回,而熊勇按领导要求,代表农业局草拟考察情况向县政府请示批复,然后制作采购计划和价格预算表向县财政局申请(关于采购某年新增沼气池建设材料的请示),待县财政下达采购沼气池配件材料的执行通知后,他又代表农业局根据执行通知向县采购办申请采购,同时向材料销售商发出邀标信息,中标后和分管领导代表农业局与销售商签订购销合同,最后,沼气池配件材料的验收和付款,都由熊勇签字把第一关。
2002年至2004年,各乡镇的沼气池工程建设都符合质量标准,熊勇的工作自然得到领导的器重。采购预算、合同签订、验收、付款、施工指导等工作都由熊勇具体负责,农业局只是签字认证。
久而久之,熊勇成了不是能源办主任的主任,销售商的眼睛盯上了他。
2005年3月,贵阳长利塑胶公司女老板,为在销售沼气池配件材料竞标上得到“熊主任”照顾,在贵阳金龙宾馆熊勇的住房内,一下子揣给熊勇2500元。对这突如其来的金钱,熊勇手脚都有些颤抖,尴尬地推让,但女老板硬是将钱揣入他手中。熊勇经过瞬间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勉强收下了这“第一桶金”。但一连几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好像被人看见似的,于是暗下决心,下不为例。
往后几年,沼气池建设数量逐年增加,前来投标的卖方公司同样也在增多,与此同时,找熊勇“关照”的公司就逐渐多了起来。
尝到“第一桶金”的甜头后,熊勇再也不想做什么“老实人”了,此时的他,思索着如何小权大用。
C 尝到甜头,明目张胆要回扣
2007年初,熊勇通知贵州海康沼气物资有限公司张老板到务川洽谈购销业务。在张老板到务川的当天晚上,熊勇就迫不及待地到张老板住的务星宾馆房间里,告诉他:“你公司的产品是市农业局能源办推荐的,产品价格参考以往的购进价格。”同时,他将事先写好的竞标购买底价亮给张老板,并赤裸裸提出:“三泵回扣12元/套、进料管回扣8元/根,总共回扣20元/套根,我与市能源办各一半。”
张老板同意了熊的要求。第二天在县采购办竞争谈判时,由于张老板的竞标价很接近标底价,很容易就谈成此笔业务。按事前谈好的回扣比例,这次的回扣是6万元。事后熊勇将产品验收后,通知张老板来务川领货款,但要把事先谈好的回扣给付后才能领货款。
按照熊勇的要求,张老板在宾馆房间内给熊勇3万元,另外3万元由张老板的内弟送给市能源办叶某(另案处理),然后,熊勇将货款办好后汇入张老板公司。
采取同样的手段,熊勇于2005年5月至2009年3月,先后17次收受贵阳瑞华塑胶公司、宏瑞塑胶公司、贵州海康沼气物资有限公司、贵州洁能环保科技公司回扣,合计人民币202380元。
2007年下半年,神经已麻木的熊勇干脆赤膊上阵,在通知供货方邀标时就先将每套12元的回扣比例谈好,否则,投标公司就有可能不会中标。
就这样,熊勇还嫌不够。“蚂蟥嘴巴两头吃”,自己私自又做起了沼气锅生意。当年8月20日,农业局向海康公司购进沼气池配件4000套的同时,熊勇自己又从海康公司赊购了282台沼气锅。本来每台单价118元,由于是“熊主任”私人做生意,就按每台90元计价,合计应付货款25380元。
私人赊销暂且不说,可单位购进的沼气池配件“熊主任”验收后总该付款吧,但熊勇就是迟迟不付款。
海康公司张经理这次供货4000套沼气池配件材料,按事前商订的12元/套回扣比例,这次应给4.8万元的回扣。可张经理这次不知怎的,没有事先给回扣,而只是电话催请熊勇付沼气池配件材料款。熊勇也很“直率”,在电话里非要张经理先把回扣带来给他后才能结付货款。
无奈,张经理来务川后立即就将随身带的2万元揣给熊勇。熊勇收下后感觉有些纳闷,思索片刻就直奔主题:“这次的回扣应该不只这些吧?”
可还未等张经理张嘴,熊勇紧接着安排:“余下的2万多元回扣你张经理也就不用给我了,反正我在你那里赊购的沼气锅还应给你货款25380元,我们就双方抵消清账。”张经理为及时领到货款,也图个干脆,同意了熊主任的“安排”。
D 妻子领头,在检察院门口“呐喊助威”
随着务川周边个别县、市的沼气池工程管理人员逐一被查处,熊勇从遵义市农业局开会回来,意识到自己受贿事实可能已被检察院掌握,途中回凤冈老家看望母亲,以尽孝道。回单位后,他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样子,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失魂落魄,仿佛中了邪似的。听到电话声响,更是惊恐失色,以为是检察院传讯,浑身战栗,几分钟后都恢复不了正常。行走在街上,看见检察官都要避开,终日惶恐不安。
看到农业局原副局长主动向县纪委交代了受贿事实并退清赃款,由于金额不大,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熊勇就和他商量:“看来形势不好,我又有病,我主动将赃款交到司法机关或纪委的‘廉政账号’,会不会被处理?”
但熊勇还是没有主动退赃,还在徘徊。无奈,他去向一位十分信得过的“高人”求教,“高人”赐其良方:“自己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只要你顶住不承认,检察机关拿你也没办法。”“高人”的良方犹如给熊勇注射了一支兴奋剂,他顿觉心里踏实多了,底气也足了。
他哪知道,检察机关对他初查已经两年了,检察长谢陆臻一声令下,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讯问室里,熊勇鼓足吃奶的力气说,“我什么也不晓得,反正我是生病的人,很快要死了,早点将我送到法院判死刑……”然后沉默对抗。
此时,以熊勇的妻子为领队的“亲友团”男男女女十多人,在检察院门前大声助威呐喊:“熊勇顶住……熊勇顶住……熊勇顶住……”
一阵乌鸦般的聒噪过后,接下来是检察官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到证据摆在自己面前,熊勇神情沮丧,耷拉着脑袋说:“我再也看不见我的母亲了,我愿意将我受贿的问题交代清楚,争取得到法律的从宽处理,再去见我的母亲……”
在看守所预审室里,熊勇泛黄的脸上了无生机。他对检察官说:“开始还是拒绝了他们,但禁不住金钱的诱惑,抱着不会被查的侥幸心理,我就收了。由于金额小,才几千元,收了以后又没人察觉,我就顺理成章地收下了。第一次收了,以后就麻木了。”
近日,务川自治县检察院将熊勇诉到法院,这个掉到沼气池里的能源站站长,从此臭气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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