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亢福顺一路顺风顺水。
1990年12月,亢福顺从部队复员回到钦州,很快被安排到某单位当领导干部的专职司机。
1993年初,亢福顺随那位领导调到了防城港市。三年后,即1998年11月,亢福顺就顺顺地被提拔为防城港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支队长。2000年7月又当上了防城港市公安局副局长(其中2000年7月至2003年2月担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交通警察支队支队长)。
但到了2006年,亢福顺“顺”到了头,“福”也真的倒了。这年的7月,他被调到防城港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担任副局长。从名声显赫、威震一方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平调到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担任副局长,在亢福顺的仕途上,看来是一种不安全的征兆。
当然,对于防城港市的那些走私犯罪分子来说,这也是不祥之兆:他们曾经得到庇护的那把“保护伞”还能撑下去吗?
“蚂蚁搬家”
在亢福顺担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交通警察支队支队长的那些年,防城港市的走私犯罪活动曾猖獗一时。每天,特别是夜色朦胧之中,时不时见一辆辆摩托车拉着大箱小箱的香烟等走私货,在东兴市到防城港市的国道、省道甚至是在村道上神出鬼没。当地人称这种走私犯罪活动为“蚂蚁搬家”。
这种“蚂蚁搬家”现象,很快引起了防城港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
一场打击走私犯罪活动的专项斗争势在必发。防城港市委、市政府提出:“守土有责,加大打击走私工作力度,确保边疆安宁、边境稳定、经济发展。”
2005年5月的一天,夜幕降临之前,一张打击走私犯罪活动的大网在防城港市各个关口悄然打开。
当天晚上八九点钟左右,正是各种车辆出入防城港市收费站的高峰期。一辆装着“冻货”的货车从东兴方向开进了防城港市收费站。早得到情报的公安干警果断出击,拦住了这辆货车。
一向有恃无恐的包某某,这时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这包某某颇有来头。他本人是防城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聘用的职工,专司市公安局的投资经营业务,招牌硬。再说,在他的后面有后台,腰杆硬。得知这车“冻货”被拦,他以为像往时那样,出来打一声招呼,便通行无阻。殊不知,这回却被连人带车被扣了起来……
人赃俱获,包某某不得不交代。2005年以来,包某某与他人合伙做非法经营冻品生意,通过送钱给时任防城港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交通警察支队支队长的亢福顺,请求亢福顺关照他从越南走私过来的冻品生意。
2006年初的一天,亢福顺应包某某请求,向防城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打招呼,包某某的生意朋友被刑侦支队扣押的从越南入境的一车胶水得以放行。
2006年6月的一天晚上,亢福顺应包某某请求,向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打招呼,要求不要查处包某某和陈某某合伙经营的一车冻货。
如此这般里应外合,上下沟通,使得走私犯罪活动日益猖獗,“蚂蚁搬家”也就司空见惯。
那些在走私犯罪活动中发了横财的“马仔”,自然不忘给他们的“保护伞”——亢福顺进贡。单是这位包某某,从2005年至2006年间,先后送给亢福顺8.5万元人民币。
防城港市纪委、监察局核实了包某某交代的事实后,2006年10月25日,对亢福顺采取了“两规”措施……
“升官靠钱,当官捞钱”
亢福顺1981年11月从部队复员回来时,只在某县级市公安局当一名司机。然而短短几年间,他便一路升迁,当到了防城港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的支队长。这使很多熟知他的人莫名其妙,说:“他那点水平怎能当上支队长?”然而,亢福顺自有他的奥妙:“升官靠钱,当官捞钱。”
升官靠钱!看来他是无师自通。而他一旦当上官,大权在握,便变本加厉,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为捞钱谋利了。
2000年初,防城港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开始筹建指挥中心办公楼,准备采取招投标方式确定承建方。这么大一个工程,想承建的公司自然很多,当时报名参加招投标的公司就有20多家。作为交警支队长的亢福顺,手中握有承建发包的最终决定权,自然要待价而沽,以图捞上一把。
一天,和亢福顺有过交情的钦州某建筑公司老板冯某某来到亢福顺的办公室,对亢福顺说他想承建该工程,同时表示他如能承建的话,会考虑前期先垫部分资金,并会按建筑工程行业惯例给工程回扣。亢福顺一听有回扣,正中下怀,心中暗喜。但他也知道,该走的招投标程序还得要走完。于是他叫冯某某先参加投标,并答应尽可能给予关照。
不久,冯某某又来到亢福顺的办公室商量招投标的事情。亢福顺把当时直接负责该工程招投标工作的副支队长蓝某叫到他的办公室,跟蓝某介绍说:“这是钦州冯老板,我的老朋友,你帮他协调一下,使他中标这单工程。”“一把手”既然有交待,蓝某只有照办。在评标时,蓝某在入围投标的5个建筑公司中给了冯某某的公司最高分,最终冯某某的建筑公司顺利中标。
为感谢亢福顺在招投标上的关照,2001年春节前的一天晚上,冯某某亲自登门,给亢福顺送上2万元人民币。亢福顺满脸堆笑地如数收下。
2001年6月,主体工程基本完工。大楼的装修也是一个大工程,在土建工程没有结束时,亢福顺就有意让承建土建工程的冯某某来装修大楼。有—次在大楼建筑工地,他就跟蓝某提出让冯某某装修的意向。后来在开党委会会议时,亢福顺首先发言,为了保持工程的延续性,装修及附属工程就交由冯某某去做。“一把手”发话了,自然没人提出反对意见。这样,就以集体研究决定的方式确定装修工程交由冯某某的公司做。
冯某某由于在这单工程前期已垫了不少钱进去,资金比较紧张,于是他几次找到亢福顺,要求支付工程款。
亢福顺对冯某某说:“现在我们支队资金比较紧张,不能如期付给你工程款。你是否给我50万元活动经费,我好到交警总队去活动,争取资金回来才能付给你工程款。”
冯某某心里明白,这是亢福顺在暗示兑现工程的回扣款。冯某岂能怠慢?
2001年8月的一天晚上,冯某某如约开着一辆三菱越野车来到桃花湾防城港市交警指挥中心大楼工地。在亢福顺开来的墨绿色丰田佳美轿车上,冯某某将一个装有20万元人民币现金的黑色塑料袋交到了亢福顺的手上,并说多谢在工程上的关照。亢福顺也一边虚情假意地说了几声“谢谢”,一边收下了这20万元人民币。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也是在桃花湾防城港市交警指挥中心大楼工地,冯某某从他的三菱越野车拿着一个装有15万元人民币的黑色塑料袋放到了亢福顺的丰田佳美轿车上,说这次给的是15万元。亢福顺心照不宣地收下这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
2001年12月份的一天晚上,同样的情景再次在大楼工地上演。冯某某将一个装有15万元现金的黑色塑料袋交给亢福顺时说,请在支付工程款上多多关照,尽快批准拨付工程款。亢福顺收下这笔钱后,满口答应,然后两人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在夜幕中消失。
2004年底,广东汕头市老板冯某做生意被他人诈骗,通过朋友找到亢福顺帮忙。亢叫冯某先去防城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报案,由他协调公安机关的侦查工作。冯某按亢的要求去报了案。—个月后,该案办结,防城港市公安局为冯某追回了大部分的损失。为了感谢亢福顺的帮忙,冯某即拿出10万元人民币叫朋友转交给亢福顺。
在权钱交易的背后
2005年初的一天晚上,亢福顺的司机张某某把包某某给的一把佳美轿车的钥匙交给亢福顺,并将佳美轿车停在市交警宿舍大楼前的位置指给亢福顺看。亢福顺接过那把车钥匙,看了看墨绿色丰田佳美轿车,脸上也很佳美地笑逐颜开。
这辆墨绿色丰田佳美轿车,是亢福顺一笔权钱交易的结果。
个体老板邓某某是从事冻肉、橡胶等走私生意的非法经营者。为了让走私生意能通四海,邓某某千方百计要找一把“保护伞”。一向干事不干不净的亢福顺便是邓某某等不法走私分子贿赂的目标。
这种贿赂开始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很够哥们,很义气。邓某某先是送给亢福顺一两件五粮液酒、茅台酒之类,见亢福顺也讲哥们义气,心里就像找到了陈仓暗道一样高兴。于是再下本拉亢福顺。2004年底、2005年11月底两次陪亢福顺去香港游玩,吃、住、机票等费用邓某某全包。2006年6月邓某某又—次陪亢福顺去了一趟澳门玩。除了吃住等费用,邓某某还先后给了亢福顺1万元港币、2000元美元作为香港游玩的零花钱。
亢福顺在一次次地笑纳、逍遥之后,受贿也无所顾忌了。2004年下半年的一天,邓某某对亢福顺说:“亢局,你开警车较显眼,办事不方便,合适的话我找辆车送给你用。”亢福顺正日思夜想有一台私家车,听邓某某说起送车毫不推辞。过了几天,亢福顺打电话给邓某某说:“找一辆97款的墨绿色丰田佳美轿车吧,好方便套牌。”邓某某不敢怠慢,即和其生意合伙人陈某某共同出钱在越南购买了一辆二手的97款、排气量为2.2的墨绿色佳美丰田轿车(价值9.3万元)。
这辆走私车到了横江边防检查站后,包某某受命去接车。包某某把车开到港口后按照亢福顺的交代,交给他的司机张某某。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如此一来二去,亢福顺便和邓某某这些不法走私分子的关系越来越铁,也多次为邓某某这些不法走私分子打开了“绿色通道”。包某某说:亢福顺“和‘喇叭三’(邓某某的外号)的关系非常好,只要‘喇叭三’的走私货物被查扣,亢都出面干预,指令民警放行。”
不法商人对亢福顺的“感情投资”,总是要追求回报的。2005年春节期间的—天,邓某某的朋友走私一辆奥迪A6走私车,在经东兴松柏收费站时被江平交警中队民警拦住并将车扣到中队大院停放。邓某某打通了亢福顺的电话要他出面帮忙。亢福顺就打电话给江平交警中队说情。很快该走私车得以放行。
2006年5月的一天,邓某某打电话给亢福顺,说他有一车橡胶被防城港市工商局扣押了,请亢帮出面打电话给市工商局局长,让工商局把该车橡胶放行。亢福顺毫不迟疑亲自打电话给市工商局局长,说他有个姓邓的朋友现有一车橡胶被工商局扣押了,请帮过问一下。工商局长在电话里答应帮过问。两天后,邓某某被市工商局扣押的这车橡胶得以放行了。
在这里,权与钱的交易,变成了走私货物的暗道。作为公安局副局长兼交通警察支队支队长的亢福顺,其本职工作就是缉私打私,维护正常的市场经济秩序,维护国家的经济利益,但是,亢福顺现在已完全被不法商人的金钱所收买,成了不法商人走私的“保护伞”。这就是防城港市“蚂蚁搬家”现象的一个祸根。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亢福顺来电话”
亢福顺与不法商人的权钱交易,使他轻而易举地将一大笔一大笔金钱收入囊中。这一大笔一大笔金钱,就像一把把火,燎原起他对金钱的贪欲。
如果说亢福顺的权钱交易开始时还有点暗箱操作,还有点幕后交易,到后来已经是明目张胆、明火执仗了。在防城港市,那些不法商人、个体老板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亢福顺来电话。”
2004年初,亢福顺对个体老板陈某某说他儿子要去澳大利亚旅游,叫陈某某帮兑换10000澳元。陈某某和他的生意伙伴简某商量后,各出30000元人民币兑换到10000澳元,交给了亢福顺。亢福顺拿着10000澳元,却没提到“帮”字,当然也没有给钱给陈某某,更没有写借条。后来亢福顺的儿子没有去澳大利亚,但亢福顺也没有把10000澳元退回给陈某。此外,在2004年至2005年间,亢福顺还先后收受陈某某送给的港币10000元、人民币30000元。
2005年初的一天,亢福顺叫邓某某、包某某等人到其在防城港市交警支队的宿舍帮安装一台37寸索尼牌超薄液晶电视机。安装好电视机后,亢福顺对邓某某说这台电视机太大,不合适,叫他给钱另外买一台,这台就给他使用。同年四五月的一天,邓某某在防城区其家门前亢福顺开来的丰田霸道吉普车(车号桂OP0099)上送给亢福顺4万元给其买电视机。后来,邓某某问亢福顺要电视机,亢说电视机已经给别人了。
2005年初,亢福顺与邓某某去澳门玩,在澳门碰见熟人洪某。亢福顺就对洪某说他看上了一个手表,但钱不够,问洪某是否多带钱来,如带有多来先给2万元给他。洪某当即给了亢福顺港币2万元。过后,亢福顺也没归还这笔钱,最后不了了之。
亢福顺对金钱的贪欲,使得他利令智昏,厚颜无耻。
2002年,防城港市公安局干警钟某为了得到提拔,送给亢福顺20000元人民币,亢福顺照收不辞。
2005年下半年,亢福顺帮助理顺防城港市公安局干警钟某某受到刑满释放人员敲诈勒索一事,当仁不让地收下了钟某某感谢的20000元人民币。
2004年9月,东兴市的何某参加防城港市公安局招警考试。为使何某能顺利录取,何某的大嫂郑某通过朋友找亢福顺关照。亢福顺一口应承之后,收下了何某哥哥送上的60000元人民币。
……
“四个效果明显”
“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不管是贪燎原,还是欲滔天,都是一场悲剧。当亢福顺贪得无厌之时,也就是他以悲剧结局之日。2007年12月25日,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判决:亢福顺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250万元;在案扣押的上诉人亢福顺受贿财物折合人民币1145729元,依法没收,上缴国库。
亢福顺终于受到了法律严惩!防城港市法纪的权威扳倒了一把走私犯罪的“保护伞”!
随着亢福顺及其一批执法腐败案件的查处,防城港市执法队伍进行了专项整治,全市执法队伍思想作风得到了根本转变,有效地规范了执法行为,提高了执法水平,边境地区的走私违法犯罪活动得到了有效的遏制,取得了“四个效果明显”。
——政治效果明显。查处和整治执法腐败充分体现了防城港市委、市政府打击走私和非法经营违法犯罪,保证国家经济安全,确保国家利益不受侵犯的决心。防城港市以此为契机,建立和完善相关制度,进一步加强了边境管理,巩固了边疆安宁,维护了社会稳定。
——社会效果明显。通过开展专项整治活动,查处了包括亢福顺在内的一批充当走私护私和非法经营犯罪的“保护伞”案件,执法部门打掉了一批走私和非法经营犯罪团伙,在社会上营造了打击走私护私违法犯罪的强大声势,极大地震慑了走私违法犯罪分子和执法腐败分子的嚣张气焰,得到了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的信任和拥护,增强了反对腐败的信心,取得了明显的社会效果。
——经济效果明显。2007年,各执法部门查处走私和非法经营案件150多起,端掉走私窝点9个,摧毁走私团伙5个,抓获违法犯罪人员140多人,其中刑拘52人,逮捕37人,缴获走私及非法经营物品价值2100万元。打击走私力度的增强也带来了经济秩序和经济环境的好转,促进了防城港市经济的发展。仅以罚没款收入为例:查办亢福顺案前,每年的罚没款只收到600万元左右。查办亢福顺案后,2007年收到罚没款3800多万元。
——法纪效果明显。在整治执法腐败专项工作中,全市共立此类违纪案7件,涉案人员26人,其中处级干部3人;移送司法机关5件13人。通过整治活动,处理了少数问题严重、执迷不悟的执法腐败分子,同时也教育挽救了一大批涉及问题和情节较轻、愿意悔改的执法干部,确保了执法队伍的稳定,加强了执法队伍建设,提高了执法工作水平。
清除亢福顺在内的执法腐败效果明显,北部湾风生水起,防城港市天蓝海阔!(广西纪检监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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